最近偶然读到波兰作家亨利克·显克微支的一篇短篇小说《灯塔看守人》。一位命运多舛又极富传奇色彩的波兰老人,得到了离巴拿马不远的阿斯宾华尔岛外的灯塔看守人这个职位。在这个荒寂的海岛上,孤独的老人以为除了灯塔,他的世界里不再有什么了。可他却念念不忘“另一半球上的故乡”,他买来报纸,寻找有关欧洲的新闻。他读着波兰大诗人的诗,哽咽哭泣,忏悔自己离开祖国四十年,“把祖国丢在一边”了,“连怀念之心都在开始消失了”,并油然而起一种博大的爱心,使他的心都跳跃起来。然后,有一天,老人在海滩上睡着了,他梦回祖国,在梦中看到了家乡的松林、小溪、田野、村庄……这一夜,他忘记了点灯。不巧,这天夜里有一条船在海上出事了,他因此被解雇。遥远的他乡,底层的小人物,简单的小故事,抒情诗般的语言,读来令人动容,引人遐思。
读显克微支,让我想到鲁迅。因为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与显克微支的小说《胜利者巴尔代克》渊源最为密切,都是底层小人物心灵被扭曲、精神被异化而产生的悲剧,都可称之为一个大时代下小人物魂灵的写照。有人将其称为精神胜利法的异质同构,认为是鲁迅对显克微支的借鉴与超越。鲁迅在回忆自己早年的文学活动时也说,因为所求的作品是叫喊和反抗,因此所看的俄国、波兰以及巴尔干诸小国作家的东西就特别多。
影响与借鉴,在文学创作上是正常现象,特别是现代小说,自不必多言。小人物最能打动人心。无论是这位孤独的灯塔看守人还是迂腐的孔乙己,人类情感的、天性的共性,不论东西方,都在小人物身上体现得更加淋漓透彻。而鲁迅笔下的阿Q,已经成为世界文学中一个著名的典型人物和典型性格。如同茅盾说过的“我们有时自己反省,常常疑惑自己身中也免不了带着一些‘阿Q相’的分子”。同时,这“似乎也是人类的普遍弱点的一种”。小人物身上,既有时代流光的附着,又有时代病征的映照。今天的小说,似乎能让我们看到不少当下的故事,却不容易找到其间深藏着的你我,也许,这可算作是此番品读经典后之一感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