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怀与安,实败名”(金台随感)
来源: 人民日报 作者:张保振 2015-06-06 07:13:32
《左传·僖公二十三年》载:“怀与安,实败名。”诚哉斯言!
生活就是这样:太安逸了,工作会被生活所累。心情也是如此:太松弛了,神智会被心情所惑。
人生在世,勤勉之心不可丢,安逸之心不可长。多了安逸心,就会少了奋进志;假若一心贪图安逸,难免会剑走偏锋,心向歧道,最终把持不住自己,使自己被安逸所困,为安乐所迷,以至坠入深渊而不觉。
也许正是有此原因吧,历史上那些志士仁人,从来都是不求安逸求进取,不图安乐图效力。比如,当年孔子到卫国后,卫灵公很快就接见了他,并给孔子在鲁国任司寇时一样的薪俸——“粟六万”。这个薪俸应该是很高的,对孔子及弟子来说,不仅可以生活无忧,而且还相当优裕。但孔子对此不感兴趣。在他看来,“富与贵,是人之所欲也;不以其道得之,不处也。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孔子背井离乡,周游列国,不是为生活安逸,而是为自己的政治理想;不是为奢华生活,而是想把仁义德治的理念变为现实。在卫国期间,他看到执政已有三十八年的卫灵公,毫无刷新政治的兴趣,对自己的学说也不感兴趣,便毅然离开了卫国。
相反,历史上那些看似心胸大、实则图安逸的人,很难留下传世美名。《论语·季氏》载:“齐景公有马千驷,死之日,民无德而称焉。伯夷、叔齐饿死于首阳之下,民到于今称之。”显然,齐景公有马四千匹,他死时,老百姓没觉得他有什么德行可以值得称颂。伯夷、叔齐两人虽说是饿死在首阳山,老百姓到现在还在称颂他们。
无疑,败名之事,人皆恶之。倘若一心贪安逸,志不强毅,意不慷慨,碌碌滞于欲,默默束于情,甚而整天穿梭于歌厅,奔走于宴会,与富豪火热一团,与百姓终日不见,尽管其容可掬,却终究其名被弃。
不败名,离不开一个“志”字。有志无须常立志。坚而定之、行而持之即可。如是,不仅终不败名,还能留名于史。孔子就是如此。他六十八岁那年,在其弟子冉有的力荐下,被季康子派专使、携厚礼,从卫国接回了故里,从而结束了长达十四年的漂泊生涯。暮年回国,且受到执政者最高的礼遇,又有自己弟子冉有在季康子身边从政,按说孔子可以坐享其福、安度晚年了。然孔子不是这样的人。他立志而不移,在大是大非面前,从不退步。一次,当他听说季康子想改变原来的赋役制度,以增加军赋的动议后,十分不满,说:“君子之行也,度于礼,施取其厚,事举其中,敛从其薄。如是则以丘亦足矣。若不度于礼,而贪冒无厌,则虽以田赋,将又不足。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,则周公之典在。若欲苟而行,又何访焉?”(《左传·哀公十一年》)在孔子看来,君子治国,要看是否符合周礼。按周礼的要求,施与民众的要宽厚,国家行事要适当,向民众征收军赋要尽量地少,如果贪得无厌,即便是按田征收军赋也不够用。但后来,季康子和冉有还是推行了新法。这使孔子十分生气,“(冉有)非吾徒也。小子鸣鼓而攻之,可也。”(《论语·先进》)可见,孔子爱弟子,更爱其志。当其志与弟子发生矛盾时,他坚持不移志。也正是如此,才使孔子的形象日高,后人难以忘怀。
不败名,说到底,是要有点如诸葛亮般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的精神,有点似岳武穆般不慕名利、不恋爵位、“还我河山”的劲头,有点像孔繁森般“不为民解忧,何以言公仆”的情怀,把一生拒安逸、倡勤勉看作是生命的表现、生活的乐趣,坚定信仰,坚持正行,慕先贤,弃凝滞,与百姓同呼吸,与时代共命运,且“切不可听到一二个懦夫的劝阻与黑暗朋友的威吓,自己就软弱下来,放弃应有的努力,特别在那稍纵即逝的紧急关头。”(方志敏《可爱的中国》)毕竟,无论何时,身在何处,正义之光不会熄,物质之光再炫目,也压不住头顶上的天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