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上世纪初在中国面临着必须全面转型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,以胡适为代表的先进分子提倡在文学创作上,以白话文取代文言文是一种大势所趋,也是语言适应人们表达需要的必然结果,而且100多年的发展也证明了它蓬勃的生命力,但是,关于语言变革的是非讨论,却由来已久,从未停歇。
最近,又看见画家陈丹青在一个谈话节目当中表达出的一个观点:“白话文是一条不归路,是一个失去记忆的语言。”笔者认同前半句,让口头表达与文字书写形式一致起来的白话文变革,必然要取代已经远离先秦语境、僵化难懂的文言文。当然,全盘抹杀文言文所承载的传统文化,有失偏颇。至于后半句,笔者却不敢苟同,因为白话文仍旧使用的是表意汉字,一脉相承;而白话文本身就脱胎于文言文,诚如当年的反对者所言,其语句和文章当中仍旧大量地使用着文言著作当中的经典语汇、句段与思想,这难道不是一种有益的记忆与承传吗?再就白话文的表达形式而言,你能说孙犁的《荷花淀》写得不美吗?你能说丰子恺翻译的《猎人笔记》没有很好地呈现原著音乐般优美的诗意吗?
倒是画家的另一句话引起了我深刻的共鸣:“我想这100年的悲剧莫过于语言的悲剧,因为它直接牵扯到我们的思维,然后变成我们的人格,然后你还没办法,你还得天天用这个语言。”这句话的本意主要是在检讨不成熟的甚至是新八股化的白话文,对人们思维的负面影响,以及对人格形成方面所产生的坏作用。
笔者则联想到当下的网络作品与作者来稿当中存在的一个严重问题,那就是随着电脑、手机等键盘和语音输入法的便捷、普及,语言表达出现随意性甚至是不完整性,随意生造词语,病句错字满篇,还有胡乱使用标点等乱象,现在是越来越常见,并有日渐严重的趋势。作为一个文学编辑,既感到头疼,更感到忧虑:如果长此以往,汉语言文字表述的严肃性,将会遭到严重的损害,这折射出来的,不仅仅是这些随意书写者对母语的不尊重,同时也折射出写作者做人做事不认真、不严谨的态度,更透露出其人格层面的不健全。这样写出的作品,又能给人们传达出怎样有价值与意义的内容呢?所以说,这些作者应该警醒了,全社会更应该关注与警惕。
近来有央视、地方卫视相继推出汉字听写、词语类竞赛节目,说明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,遏制由电脑、手机的键盘、语音输入法所导致的国民汉字书写技能的退化趋势,已经刻不容缓。但是,此类节目也暴露出许多不足,至少仅仅局限于考评参赛选手的字、词记忆、联想本领,显得过于单调,缺乏给选手一个运用文字进行文学性表达的展示空间,颇有诱导死记硬背之嫌。
我们必须明白,掌握字、词能力的目的在于应用表达,如若不然,学生就是把字典都背下来了,却造不好一个贴切的句子,甚至把“智障”造成“甲班的小智障碍赛跑第一名”、把“白痴”造成“小白痴痴的在门前等小黑回来”、把“难过”造成“我家门口的大水沟很难过去”,字都没有错,又有什么用呢?甚至还出现了用一种完全低级趣味“无厘头”的病态语言曲解文学经典的现象,诸如“孔乙己是因为偷光盘而被打断了腿,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因为开价太高才卖不出去,《背影》中的老父亲是因为懒得走路才从铁轨上爬过去,还被‘红袖章’抓住罚了款……”如果这类刻意丑化经典的“另类语文”表述成为了学生们的常用语,将非常不利于学生良好语言习惯的养成,更不利于学生对现代汉语知识的正确掌握。
所以,希望“汉字听写”之类的节目能进一步关注到书写表达层面的严峻形势,把听写形式延展到趣味造句、趣味纠错上,推荐吟诵白话佳句、示范白话文的优美与生动,从而带动全体国民自觉补课,进而影响和改善我们的汉语写作环境,以期重塑现代汉语文学表述的严肃与优美。